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chapter34

關燈
chapter 34

原住民信仰原始宗教,崇拜太陽。他們仰望太陽,用舞蹈向上天獻祭,祈福祝禱,願生命與世界重生。

葉煙和銀狼來到游行的終點,草地中央搭了一個巨大的帳篷,前方矗立著一根被稱為“太陽柱”的樹幹,其上高高掛著野牛頭和牛皮。

所有人盛裝打扮,服飾顏色鮮艷而充滿異域氣息,不管男女頭上都裝飾著羽毛,有人在長辮中編入彩帶,誇張的耳環和項鏈隨著舞蹈動作碰撞在一起。

圍繞著太陽柱,有人在擊鼓,有人在唱歌,有人踏著鼓點起舞。

也許他們的舞姿算不上優美,但每個人都沈浸其中,放松而恣意。女人裙擺上的金屬裝飾叮啷作響,男人晃動著身上的羽毛,這是在其他地方他們無法表現出的驕傲。

人群中,葉煙看到了藍湖,他從帳篷中走出來,赤著上身,露出比旁人更白的膚色。他臉上身上塗抹了各色顏料,身邊簇擁著幾名老者。

然後,他表情嚴肅地走到太陽柱下,有人用針穿透他胸前的皮膚。

那是非常粗的針,一下子就紮出了血。葉煙看著都覺得疼,而藍湖神情不動,仿佛被刺穿的不是他自己的肉。

接下來,有人用長繩穿過針紮出來的洞,繩子被固定在太陽柱上。有人拉著繩子另一頭,將藍湖一下一下地拉得雙腳離地,逐步升高。

如殉難者般,藍湖身體後仰雙手下垂,身上唯一的著力點是胸前繩子。

這繩上掛著個一百六七十斤的成年男性,固定點唯有胸前被針紮穿的那點皮肉。隨著藍湖被拉得越來越高,繩子也繃得越來越緊,甚至可以清楚看到皮膚下的繩子輪廓。

葉煙倒吸一口冷氣:嘶,這是什麽容嬤嬤plus行為。容嬤嬤看了都得抱拳說一句自愧不如。

葉煙緊張了就想抓點什麽,她順手掐住旁邊的銀狼胳膊。當繩子不斷收緊時,她的十指也不斷收緊。

當銀狼不耐地要掰開她的手時,驟然,繩子破肉而出,藍湖摔落地上,胸前一片血肉模糊!

葉煙拉著銀狼就要沖上去,而銀狼原地不動,反將她拽得一個趔趄。

“他受傷了,你沒看到嗎?!”葉煙急道。

“你先看看再說。”銀狼說。

穿著覆雜服飾的老者走到藍湖身邊,在傷口處塗抹了什麽,又做出一套覆雜手勢,用晦澀難懂的語調唱起聖歌。

藍湖踉蹌著從地上爬起來,雙手上舉朝天,用部落語言說了些什麽,而其他人一擁而上,神情激動,圍著藍湖更大聲地唱著什麽,聲音高亢尖銳。

儀式氣氛忽地被推向高潮,所有人都圍著太陽柱瘋狂舞蹈,有人甚至暈倒過去。

葉煙緩緩轉頭看向銀狼:“……這就是藍湖希望你學的舞蹈嗎?”

她盡量尋找合適詞匯,不要冒犯人家習俗,她像個I國人般兩只手比劃來比劃去,艱難地說:“這簡直是……”

銀狼果斷出手捂住她的嘴,“別說,不管你想說什麽都別說。”

葉煙“唔唔唔”地掰開銀狼的手,擡起手背抹了一把嘴,對他發射死亡射線:“你洗手了嗎?”

銀狼眼神飄忽不定,背過手在褲子上擦了擦,“洗了吧,大概。”

什麽大概,葉煙擡腳就要踹。

銀狼心虛,沒還手,但也沒讓這一腳踹實,葉煙氣得追著他就打。

打打鬧鬧間,兩人離儀式草地越來越遠,將那激狂肆意的舞蹈留在身後。

回到銀狼的房子後,葉煙漱了好幾遍口,才想起來問銀狼:“藍湖的行為是有什麽特殊意義吧?他為什麽想讓你去學太陽舞?”

銀狼已經換下游行時的那套衣服,拿了塊濕毛巾,正在慢慢擦拭身上的染料。

聞言,他手上的動作頓了頓,說:“你可以把它看作深度融入部落的儀式。”

葉煙不解:“藍湖不是本來就是你們部落的人嗎?為什麽還要舉行這個儀式,看起來就很痛。”

原本前面用針紮透皮膚時,就已經看得人雞皮疙瘩奓起了。但和後面繩子穿透傷口、吊起整個人直到撕裂皮肉相比,那簡直是小兒科。

那是血淋淋的撕裂傷,肌肉脂肪皮膚都被撕成一塊爛布了,送去醫院醫生都不知道要怎麽下手縫合。

與這相比,直接砍一刀都算是人道主義。

銀狼沈默了很久,直到葉煙要失去耐心時,他才說道:“藍湖,他不完全算部落的人。”

“怎麽說?”葉煙好奇起來,這段時間以來,她所知道的藍湖都在為部落為土地而奔波,對著銀狼這個狗比也能不出惡言,簡直堪稱本鎮道德模範。

銀狼不答反問:“你知道藍湖是混血吧?”

葉煙點點頭:“這有什麽關系嗎?我看鎮上很多人都是混血。”

瘟疫、戰爭、饑餓殺死無數原住民,有些小部族甚至直接消失。當原住民在失去大量人口時,源源不斷的移民從海上而來。

不管膚色如何,大家都是人,不存在生殖隔離,時間長了難免通婚,之後便有了越來越多的混血兒。如今在這片大陸上,純血的原住民反而是少數。

而第五小鎮不僅居住著原住民,還有貧窮白人——雖然他們聲稱自己有原住民血統,但白得實在讓人難以置信。

“藍湖和他們不一樣,他的家族拋棄了部落。”

藍湖的家族融入白人社會的時間早得要追溯到百年前。

他的祖輩是最早一批皈依外來宗教的人,之後他們開始向白人學習,一日三餐,西服洋裝,豢養黑奴,像一個白人莊園主一樣生活。

在西遷前,他的家族是力勸族人放棄祖地的那一派,雖然歷史證明聯邦是絕不會讓這群落後原始的原住民占據富饒的東岸,但西遷之路上那極高的死亡率和西岸極為貧瘠土地,讓部落的人不可避免地對他們產生了怨懟。

而在之後,當政府宣布廢除部落制、保留地陷入混亂時,他們果斷放棄名下土地,幹脆利落帶著財富搬進城市。

藍湖是家族的異類。

在其他家人積極融入上流社會、各種社交聯姻時,他反而對老家產生了濃郁的好奇之情。

當家族其他人避而不談身上的棕色血統,有人問起便說自己祖上來自東方。他卻逆向而行,獨自回到保留地尋根。

不過,他的來訪並不受歡迎。

一個受過良好教育的富家少年,在保留地裏簡直像個異類,他越彬彬有禮,就越格格不入。

那些酗酒的嗑|藥的混幫派的年輕人們,他們沒受過教育,沒醫保,沒工作,沒未來,每個人或多或少都試過自殺,像爛泥一樣,等著腐爛的明天。

所有人都恨他,即使他什麽都沒做過。

葉煙問:“那你為什麽會和藍湖很熟?”

銀狼垂著眼簾莫名笑了:“因為,我也是異類啊……”

他被白人養大,可以被劃為“白人的狗”、“部落的恥辱”、“該死的叛徒”的範圍內,待遇沒比藍湖好到哪兒去。

葉煙小心問道:“呃,可能有些冒昧,但既然環境已經這麽惡劣了,你們是怎麽留在小鎮的?”

銀狼露出些懷念神色:“因為我的祖父,他是一個非常值得敬重的長輩。”

從地位上而言,銀狼的祖父相當於部落大酋長,即使在部落制被廢除的如今,他的話也還是很有分量。

他拍了板讓兩個少年留下來,而銀狼和藍湖憑借自己的努力獲得了在小鎮上平靜生活的權利。

銀狼是靠些小“發明創造”,而藍湖再則是靠他的個人魅力以及,鈔能力。

他是一個優秀的規則利用者,通過合法手段推動更新保留地內的醫療設施,提高基礎教育的普及,在能力範圍內為小鎮爭取更多的資金援助。並組織各類傳統習俗活動,重塑原住民的身份認同。

漸漸地,小鎮上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認可他。

但那還不夠,他太白了,但他的血統和所作所為又太政治正確了,有人懷疑他是否真心為部落而奔走,他是真的認同部落文化嗎?他真的為自己的血脈而驕傲嗎?他會不會像先人一樣再次拋棄部落?

今天的儀式,是一場鮮血淋漓的考驗。

葉煙聽完後,想了想,說:“其實你比他更有資格參加這個儀式,是嗎?”

藍湖是叛逃者的後代,而銀狼則是大酋長和薩滿的後代,如果銀狼參加儀式,他天然會更吸引族人的目光,所有人也會更信任他。

銀狼沒否認,只是說:“藍湖比我更適合。”

葉煙以她淺薄的對A國政治的了解猜測道:“如果這樣發展下去,說不定藍湖會成為下一個原住民議員。”

銀狼不置可否:“也許吧,不過他是真的想做點什麽。”

游行結束後沒多久,小鎮舉行了關於是否出售土地的公投。投票過程很順利,鎮上的人都踴躍參與了投票,事務署派了專員在旁監督。

藍湖本來很擔憂礦業公司會來擾亂投票進程,還特地請求鎮上治安隊到現場維持秩序,並拜托銀狼帶著一隊年輕原住民於投票當天在小鎮周邊巡邏。

但那天什麽都沒發生,一切都按部就班地進行著。

當大家都松了一口氣時,第二天公布投票結果時出事了。

——支持出售土地的票數高於不支持出售土地的票數。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